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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潮下

听着,我知道你快熬不住了。换句话说,你是不是也想寻死。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让你求死不能,也是那种力量带走了我们的孩子,实际上,它冲着我来,我也不好受。

自那之后你很讨厌蓝色,却常常去他的房间,孩子的房间是淡蓝色的墙漆,蓝色的床单和被套,他很喜欢海。

记得吗,我们当时装修的时候你把画册给他叫他给自己的房子选个颜色,我中意米黄色,或者就保留原来的白墙,他选了蓝色,三岁的孩子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你敲下定音一锤:就是这个颜色。

你辞职在家,每天组织茶话会,今天是你的闺蜜,明天是邻居的三姑六婆轮着番来安慰你,我每天下班回家,她们鱼贯而出,每个人走过我身边都轻声数落我一句,我只能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你是你姊妹淘里面生孩子最早的,她们难免不顾及你的感受,再你面前分享自己家几个月大,一岁两岁的宝宝可爱的视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忍下来的,我无数次建议你,骗你去看心理医生,你通通拒绝,你就成了一个茧,半死地,沉默地挂在树上,谁也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成虫。

你跟我说还不如他还没出生就死了,或者出生之后襁褓之中养不活,这样至少你不会这么恨我,为什么要等他学会说话,学会黏着妈妈之后再把他从你身边夺走,现在你恨我,恨天恨地,世界上没有什么供你相信的人和物了。

他的葬礼很简陋,宾客大多冲着你我来,你被塞了很多的钱。抚恤也好,买一个在你我面前哭泣的名额也好,除了你我,再也没有人关心小小骨灰匣里的孩子。

用来做遗像的那张照片,你记得吗,本来准备给他办小学的入学申请,颜色褪去之前是红色底的免冠证件照,他戴的小领结是蓝色,乳牙刚刚掉过两颗,他是笑着的。

-5-

葬礼之后第二周,她开始有妊娠反应。怀孕应该是在儿子去世之前。

我们都还年轻,身体条件还好,经济上也有能力养第二个孩子。如果他还活着...他是个小人来疯,家里面再热闹一点,应该也会很开心。

真正遇到这种事情之后,才发现借口自己年纪不大,再生一个弥补空虚更像对前面那个孩子的背叛。幼稚的喜新厌旧,我们曾因为这个问题批评过儿子,现在连我们自己都做不到。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不够了,她会宁可把这个孩子打掉。所以她从家里逃了,杳无音讯,只留下卫生间里装着验孕棒的垃圾桶。

她要去一个支持她打掉孩子的地方,她不相信我会再尊重一个已近疯狂的女人的意愿,她觉得我大概率会把她关起来,直到她大腹便便,直到拿掉孩子也会送上她的命。

其实她不知道,医院,我会亲自在手术通知书上签字,如果她再上一次产床,我会没有任何余地地提前确认保大人。

一场婚后的单相思,她是什么都没有了,我是除了她什么都没有,以后的时间里,她最重要。

我独自在客厅点一支烟,初夜的天幕在光污染下呈灰黄色,牵引别处的光照进没有开灯的客厅,楼外大王棕的影子曳出窄小的阳台。

洗完澡没擦干的孩子在地上光脚跑,留在地上的水足印有略微的扁平足迹象,她在后面一面追,一面用拖把拖干溅射的水迹,又是边笑边闹;我想把两个都抓住,大的数落一顿,小的打一顿屁股,嗨,说什么呢,我其实喜欢这种养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孩的感觉。

最怕习惯成自然,最怕她做了三个人的饭,最怕我买了一个根本吃不完的西瓜回家,开门的一瞬间习惯性的喜乐全被她摔碎在地上的东西或者她叫来共情的三姑六婆消融。

等着给出逃的她提供容身之所的人打来电话,她足以闹得任何人不得安生。

驱车,去她娘家,她家里人一直对我不咸不淡,她嫁给我之后对她也不咸不淡,比如老丈人,似乎是否认自己生过这么一个女儿,只要我在,他一向不直呼自己女儿的名字,而是把她唤作“你老婆”如何如何。

比如她这次躲到娘家,希望借此机会偷偷拿掉孩子,造一出木已成舟,没想到那边才是龙潭虎穴,她就不该和父母坦诚,她顽固又传统的仍然把堕胎视为对家庭责任的背叛。当即软禁了她,然后冷冰冰地通知我“把你老婆接回去。”

我站在她家门口,带着应带的礼物敲响大门,被让进客厅,客厅里不见她人,她被关在自己以前的房间,丈母娘一天无数次地向她唠叨看开看开,甚至用上历史悠久的“冲喜”说法。

我在客厅默默挨着骂,老丈人骂我是个没本事的男人,连老婆都看不住,连孩子都保护不了...许许多多诸如此类。

我想起我们结婚前我交出三十万礼金的时候他嘉许的眼神,他觉得我是个有本事的男人;老丈人看到襁褓中的外孙的时候,她挽着我的手站在旁边浅笑,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忍不住下结论自诩是个有本事的男人。

人活一世,关于自己有没有本事的评判一直如影随形,不管你好强与否,主动追求与否,一个又一个标准终会找上你,时不时在生活的窗户纸后露出尖锐的端倪。少年读书求学,那一关我过了,好啊,有本事;娶妻生子,买房购车,我过了,且超出及格线地幸福,往后的标准应该越来越宽松才对:顾好这个家,我本来就喜欢跟他们呆在一起,这有什么难的,往后就是过日子嘛,一切都越来越简单。

老丈人暴风骤雨一般的数落我,我表演一个软弱无言给他看,既然今天他必须要把女儿甩回到我手上,我也不必多想什么。他说什么,嗯啊哦,唯有提到孩子时颤抖和自怨是真的。

我抬头看钟,已近深夜,要不算了,先走吧,去敲敲她的门让她知道我来过就行。

卧室里自己跟自己说话直到四五点,睡不到两个小时,就是天气预报通知过的暴雨,昨晚夜归得匆忙困倦,忘了关门窗,现在家里肯定是洪波涌起。

在餐桌上,我发现昏睡的她,头发是湿的,身边没有伞,一身湿漉漉的裙子,一串湿淋淋的钥匙。她从初雨走到暴雨,悄无声息地回家,图个什么。

裙子末端缀着一道泥浆,脚腕也不干净,淌着灰色的浊水,走到哪里去了啊?

你想这样让我心疼你?我从来都心疼你,何必画蛇添足。乖,回床上睡好不好,还是要洗个热水澡?你现在病不得。

我甚至握住她的手,探探她有没有脉搏。

她说胡话,别劝我了,都别劝我,我养不好孩子为什么还要生。你滚,你滚。我现在好困,宝贝,妈妈陪你去睡觉好不好。对不起,老公,对不起。

擦干净她身上的水,浴缸里放热水,每脱掉她一件湿透的衣服都要征得她嘴唇轻轻翕动的同意或默许。她一丝不挂了,我并没有任何生理反应,把她放到浴缸里,只当是放下一个女婴。

我听见了,她说,我听见他的心在跳。我们家老二,他哥哥走的时候,他一直在看,可能他已经觉得这个家不好了。

不,很好,一直很好,只要你好好的。

-6-

你发高烧,我请三天假,听你说悲观的胡话,神神叨叨的谶语。

我试着像你第一次怀孕一样抚摸你稍稍显怀的肚腹,试图和不幸的老二建立一些联系,你一开始不愿意,挥开我的手,后来你也不干涉了,什么也不说。

那几天你睡着总是不那么容易,在我旁边和一块火炭似的发热,有气无力地瘫在我身上,是不是让我想到刚刚恋爱的时候撒娇的你。

那时你话多,恨不得句句都要富含推进关系的营养,现在你话少,胡话的成分还很大。

可是你说起那些你近来反复思考的事一点都不失尖锐,你一天提七八次离婚,提五六次儿子,提三四次流产手术。你也很清楚你是不是有点太像祥林嫂了,拼了命向我强调你是严肃的,你不是开玩笑,你还没有疯,你深思熟虑过。

我说我还不想离婚,我也不是开玩笑,你说我不讲理也罢,幼稚也罢,至少等你缓过来,如果你下半辈子都缓不过来,那我就赖着你,时间总会帮我强词夺理。

把房给你,把车给你,我净身出户,只要你还是这个心理状态,你活不过三个月。

我撂下一句狠话,你滚烫的头垂落在我怀里,颤抖,哭泣,泪水也是烫的。最后昏昏沉沉又睡着了,我不敢动,你醒了又要闹,我没去吃饭,饥饿伴我不眠到天明。

烧退了,医院吧,不到签字的时候别叫上我。

我也很难放弃一个孩子,尽管他不可能全然代偿我们失去的那一个,可他是这段婚姻一切温情和生机的见证,他一半是我,一半是你,就算我可以抛下我自己那一半,那一半的你对我来说也真的够弥足了。

你怎么样都随便,要不...再想想。

不用了。你在晨光中决绝地吐出三个字,头发梳过了,绾起来,衣着勉勉强强算是得体,纱裙轻盈的下摆绕着脚踝,挎着素白的帆布袋子。

等你回来吃饭。

不用了,要不你自己吃,要不一起去外面吃。

她没铁石心肠到轻松地挥手道个别,我也没铁石心肠到祝她一切顺利,防盗门打开合上,仿佛送一个假释的犯人步出牢房。

我等她的电话,等了很久,一直在抽烟,抽一半,换一根,抽一半,换一根,云雾缭绕。

直到晚饭饭点,钥匙开门,绾着头发的女人回来,开厨房的灯,洗锅,做饭。

我打开冰箱,取出食材,洗菜,擦砧板。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背对背一起忙张罗一桌饭菜了。

所以她才会问:今天家里有客人?

我说没有,忙一件事才能说得上话,手上有活,分不了心,说话也直白些,我们就是需要坦诚。尤其...现在。

你就是想打探下情报嘛。没叫你去不就没做?顺带做了个检查,还行,他挺健康,如果不出意外,他是八月的,和我一个月生日。

怎么,回心转意了?尽量保持下刀切食材的速度不要变,轻描淡写。

被人感动了。她倒油,开火。

婚还离不离?都切好的洋葱,彩椒一盘鲜艳,递给她。

两个人的孩子,为什么要一个人养?做父母第一次我们搞砸了,第二次不能临阵脱逃吧。老公,责任来了,我们都不要逃避,接受它,做好它。

像是你家里人的论调。我反正一直觉得什么事都不要强求。

她沉默了,听彩椒和洋葱在锅里作响,半晌才说话。你说,现在的孩子,懂什么叫婚姻吗,怎么比我们那时候还要傻。医院里遇到一个小姑娘,十八岁。我以为她和我一样来人流呢。我还教育人家。呵呵,人家把我倒是教育了一通。

她还叫我不要后悔,她就不后悔,男朋友才二十岁,过两年才能结婚,他们打算先有个家,再结婚。这是他们认真想过之后做的决定,靠谱吗你觉得。

帮她系好围裙。

也许只是那个男人的缓兵之计,他会对女孩半途而废,毕竟没有法律约束他们的关系,他没有义务负责。如果你还相信善良和相信爱情,那他们就真的会厮守下去,用相互的信任在有关他们的流言上建起一个一天一天完善的家,婚姻反倒是附属品。

或者,比那更糟,她在骗你,骗她周围的所有人,男人已经跑了,她装得很坚强,其实等她瞒不住了,她就会崩溃。

你很懂吗?她挑衅似的,肩膀一抖。

我不得不懂。我垂下头,不再敢认真看她,认真看砧板上带血的牛肉。

就像你说的...我还是相信善良。她男朋友只是去上个厕所,是陪着来的。呵呵,这两个人的眼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好,我看他们就像大人看孩子。那个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当年你我不是一样又年轻又愚妄,活着活着,一切渐渐如愿,活着活着,一切又像借来的突然被追回。嗯,人到中年眼泪也不值钱了。两个“坏孩子”,不仅让我回心转意,还骗我做了个产检。

别这么说,我们还年轻。这个家,散不了,人都继续走下去了,家还有什么理由被当成大而无当的遗址?

她对我伸出右手,无名指上空无一物,然后她说,在卧室,我那边床头柜,第一个抽屉。你把它还给我,好好过日子。

五克拉的钻戒,银光闪闪,当时我几乎一个月不吃不喝。时至今日它依然有不小的重量,历经磨损,氧化,岁月风尘。

它被物归原主。握着它和戴上它的那两只手不复当年的颤抖。

-7-

嘿,你好,爸爸回来看你了。

这片海滩因为你出的事,已经被封了起来,现在夜深人静,我钻过围栏和封锁线。

看到月光下蓝色的海潮,我知道,你的魂魄不会屈就在那个骨灰盒里,你还是喜欢海,就算它曾给过你很深的伤害。

我现在下水了,你感觉到了吗,海水漫过了我的足踝,湿沙子黏附在脚底,稍稍抬脚就被浪潮冲掉,再踏足,又黏上。

我真心希望你在人间的五年是开心的,希望你来世还愿意生活在人间,与垂垂老矣的我和妈妈有擦肩的机会,但你不必感激我们,我们心中永远有愧。

昨晚,妈妈给你生了一个弟弟,他很可爱。等他长大一点点,他的小床将会放在你原来的房间,你可以回来看看他。你们之间,一定要谦让。

你离开的这段日子,其实对于我和妈妈都没那么好过,弟弟也差一点没有机会睁眼看到这个世界的阳光。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总能好好的,好好地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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